多说是错,说多是劫——小狐狸凤九的独角戏
阳光洒进窗台,落在书页最后一段,凤九在东华絮絮低喃中沉沉睡去。“我好像总是在看着你的背影,但是今天我很困,我……”
这一次,终于等到东华的回眸。该欣喜的吧?可是她实在太累,太困了,意识模糊,无暇再想。
上册在此完结,下册遥遥无期。尽管唐七一再强调此书“暖萌暖萌的”,尽管看书过程中无数次喷饭,在感慨帝君毒舌小狐狸二呆萌的同时,也不能忽视心上那股沉闷的钝痛。
这是小狐狸凤九一人的单恋独角戏——在东华真正认识那个叫凤九的青丘帝姬之前。
许是二千年前,许是更早的前世,便注定结下一生缘。凡事有因即有果,因果循环,环环相扣,错不了一丝半分。从他抱着还是小狐狸的她逃离虎口开始,他便成了她的劫。感念他,崇敬他,倾慕他,是多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。青丘帝姬,六合八荒间唯一的九尾红狐,隐了身份,在他太晨宫中做一名小婢,名为报恩,实则为一解相思。
四百多年,一日日,一月月,离他最近的时候,是一个水池那么长。菩提花开满宫墙,她只能在远处默默守望。他一袭紫衣白发,或垂钓,或自弈,或浅酌,或小憩。他的所有,她都想铭记。
跨不过的鸿沟,打不开的心墙。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她也想靠近,只怕近了,连远远守望的资格都被剥夺。
思慕是漫长,等待是漫长,她在此间,蹉跎了时光。
为救他于十恶莲花困境,与魔君交易,舍一身华丽皮毛,换来厮守于他身旁三年。终于,能近他身旁。撒娇耍赖,博他欢心,芙蓉花膏,抚他手伤。朝夕相对,思慕更甚。他于她是毒,食之不可自拔。她于他……只是宠物。
因为是宠物,所以修改图纸,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;所以委屈激愤,也抵不过对方梨花带雨涕落华裳。
看着他与姬蘅讲经论道,琴瑟和弦;看着他蹙眉将自己拎到一旁;看着他关切专注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,心如刀绞,无法言说。听着他婚期将近,始终做不到维以不永伤。
最后一面啊,就见这最后一面吧。此后尘归尘,土归土,斩了这段缘。最后一面,她缩在司命星君的怀里,遥遥相望。佛铃花,开乱了几人心肠。纷扬的花瓣,被他轻拂,落在她小爪上。看不见,隐了身形,他看不见她眸中隐隐水光。一如他始终,看不见她凝视他的模样。她伸出小爪,风中还有他的余温残香。曾离他如此近,然,咫尺天涯。
走吧,忘了他。
他从不知,小狐狸是青丘的凤九;从不知,有一人待他如斯;不知她下凡再报恩,伤痕累累,独自舔舐。
这是一场小狐狸凤九的单相思,她在台上唱着思慕一人的独角戏,自喜自伤,从始至终,与他无关。
红尘滚滚,枉费多年修习悟道,她终究参不透,看不穿,舍不得,放不下。
其实不知也好,相思苦,相思乐,唯她一人知晓。
冷暖自知,倒也很好。
想来她与东华,正应了那句佛语,不可说。
不可说,多说是错,说多是劫。
那就记下来罢,姑姑说:“你首先要彻彻底底地回忆一个人,才能彻彻底底地忘记一个人。”就将这一段前缘,记在枕上书上。
记下来,就不会忘;不会忘,才更快遗忘。
再见他,也不会心悸,不再小心翼翼,万分卑微。他与姬蘅在一起,也不会心痛,还能默默祝福。
如此这般,多好。
“既然有缘分就当好好珍惜,误会能少则少。我从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想向老天爷讨一点点缘分都讨不着,你不晓得缘分是多么艰难的事。”
在他面前,风平浪静地讲出这样一段话。心酸无奈不自知,又一次赚了多少人的眼泪。
思慕之意在时光中研磨,随风消散而去。她以为心灰意冷便是放下,却不知爱到极致便可轻言不爱。
面上再云淡风轻,故作老成,亦掩不住一颗千疮百孔的心。
东华啊东华,你为何还不回头?
错过太多,误会太深。她其实早已不抱奢望了。可是心里还剩那么一点点,只是一点点的小火苗,她会等它熄灭,终会熄灭。
司命星君抚着她的脑袋,这回当真放下了么?
她轻轻点头。
当真放下了么?
我轻轻合上书本。
佛曰,不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