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的剪纸

作者：暂无

来源：《资源导刊》 2017年第7期

在外面的世界漂泊数年后，我像只风筝最终回到家乡的县城工作。在街上和女孩相遇、相恋，瓜熟蒂落，到了结婚的喜庆日子。这时，父亲从乡下赶到县城，掏出3000元钱对我说：“咱就这家境，就简单办个婚礼吧，只是委屈了人家闺女。另外，你奶奶生前给你留了礼物，说等你结婚了再给你。”

说完后，父亲扭过头去，用枯树皮般的手掌擦拭着发红的眼睛。然后，他用颤抖的手从包裹中取出被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“礼物”。这是奶奶留给我的，会是什么呢？难道是钞票，是戒指？这不可能。奶奶那代人吃穿都不容易，哪会有闲余的钱啊？带着疑惑，我轻轻地打开布包，只见里面全是红红的纸。刹那间，我明白了，这是奶奶生前精心为我结婚准备的剪纸，有“红双喜”“年年有余”“喜结连理”“鸳鸯戏水”“喜得贵子”……那一刻，我泪如泉涌。模糊的泪眼之中，我仿佛看到奶奶眯着眼睛，左手拿红纸，右手拿剪子，聚精会神地剪着、剪着……

记忆中的奶奶总是身着黑衣黑裤，裹着小脚，是一个头发盘得很整齐的瘦弱女人。她见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，仿佛从来没有忧愁的时候。一天到晚，她洗衣做饭、喂鸡喂猪，总是忙个不停。闲下来的时候，她常给我们小孩子们讲一些鬼啊狼啊的故事，吓得我们心里扑腾扑腾的。

当然，最令人佩服的还是奶奶的剪纸。只见明光铮亮的剪子在她手中上下翻飞，红纸碎屑纷纷落地，一件件精美的剪纸作品便神奇地呈现在眼前。但凡能看到、能想到的东西，奶奶都能剪出来。且不说剪的十二生肖惟妙惟肖，也不说剪的花朵含苞待放，单是《西游记》中的人物就让我们爱不释手：唐三藏坐在马上目光笃定，孙悟空手持金箍棒腾云驾雾前面探路，猪八戒憨态可掬手拉马缰绳，后面的沙和尚肩挑行李满头大汗紧紧相随。这些活灵活现的剪纸，给我留下永远的记忆。

村里的小孩子每逢过生日，总要跟在奶奶屁股后面，缠着闹着要剪纸。这个说给我剪个马吧，那个说给我剪个猪吧……小孩子的叫声此起彼伏，不绝于耳。奶奶口里应着，手里不停地剪着。拿到剪纸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，在屋里找个合适的位置贴上，左瞅瞅右看看，心里比吃蜜还甜；没拿到剪纸的小朋友甚至大哭起来，叫嚷着奶奶偏心，不先给他剪，直到最后拿到剪纸才破涕为笑、心满意足。

那时候，商品远没有现在丰富，婚庆用品更是少之又少。谁家的娃儿结婚了，在墙上贴些喜气的剪纸，便能营造不少喜庆气氛。奶奶是附近村庄出名的老剪纸人，手艺好，待人又实诚。于是，不少办婚事的人家都爱请奶奶去帮忙。对别人的请求，奶奶总是有求必应，从不扫别人的兴。剪完后，她还主动帮人家洗刷碗筷，摆放桌子，择菜淘米，让人家很是感动。临走时，人家捧出大把的糖果、点心让奶奶带走。奶奶舍不得吃，回到家就给我们姊妹吃。那时候，我还傻傻地想，要是奶奶每天都给人家剪纸该有多好！那样的话，天天不就有好吃的糖果和点心吗？

奶奶是个热心的人。村里有谁愿意学剪纸，她总是手把手耐心地教。如何构思、如何折纸、如何下剪刀……一招一式都教得特别认真。你还别说，奶奶在村里还真培养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徒弟。小时候，我也跟奶奶学过几手，剪出作品后常常在小伙伴面前卖弄。只是后来我没有耐心，半途而废了。再后来，我就上学了，离开了家乡。随着婚庆用品的增多，加上身体的老迈和眼睛的昏花，奶奶的剪纸愈来愈少了。在我上高一那年，奶奶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地去世了。

后来，听妈妈说，奶奶去世前常念叨：“我这个最有出息的孙儿啊，啥时候能上大学、结婚生子？到时候啊，我得把新房布置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
我的婚礼如期举行，简单而庄重。看着屋里屋外的剪纸，我仿佛看到，奶奶慈祥的微笑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荡漾开来……这让我永生难忘。（作者单位：鲁山县国土资源局）